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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东巡,既然是天子当众宣布的,便算不得微服私访。

  帝王出行,为显天家威仪,其声势必然要浩大,大到仪仗队、军卫、警跸的部署,小到糕点、茶叶、冬袜的安排,至纤至悉,一应俱全。

  十二月初十,世爻先行,旺相顿生,乃大吉之兆,宜出行。

  一切准备就绪,黎靖北卯时三刻便登上了玉辂。

  然而,打头的仪仗队才将将离开承安门,宫内就发生了一起大事儿——

  金吾卫里头出了细作。

  卯正,孙少衡夜巡时,忽而撞见一金吾卫正鬼鬼祟祟地窝在宫墙角发射鸣镝。

  月光下,鸣镝的镞铤上隐约可见北梁皇室的图腾,他心中巨震,当即便冲上前将那小兵扑倒在地。

  孙少衡的武功在锦衣卫中算是佼佼者,岂料那小兵亦不甘示弱,几番推搡之下,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鸣镝始终被孙少衡牢牢地压在右掌之下,小兵使尽浑身力气才勉强够到了一个边儿。

  这时,更多举着火把的锦衣卫闻声赶来,夜空中很快响起甲胄和兵器的碰击之声,沸天震地,绵延不绝,挟着排山倒海之势。

  小兵眼见发射无望,心一横,索性憋了一口气,奋力夺过那鸣镝,随后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

  镞锋刺破他的喉管,一阵剧痛袭来,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尚未来得及“嗬嗬”两声,便永久地闭上了双眼。

  不久后,巡视的羽林卫也察觉到了宫墙的异动,向孙少衡了解完情况后,又迅速跑去南阳宫,将事情报给了将将起身的皇

  帝。

  周皓卿则带队封锁了承安门的出入口,随后又安排了搜宫,意欲将埋伏在宫中的其他细作一网打尽。

  黎靖北得知消息后震怒不已,先是将金吾卫的指挥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随后又将孙少衡叫来问起那小兵的身份。

  孙少衡亦是一脸茫然,着人询问过后,却得知卫所里压根儿没有这样一号人。

  很显然,那小兵是伪装成金吾卫混入宫中的。

  小兵的身份尚未明确,目的却不难猜,他的使命只有一个——

  监视皇帝的动向,并将之以鸣镝的方式汇报给梁人。

  有锦衣卫和龙骧卫的背叛在先,金吾卫今日又出了事儿,黎靖北对上十二卫算是彻底失去了信任。

  细作一事后,他不仅当场免去了金吾卫指挥使的官职,还将内宫守备人员全都换成了三大营的人,此后无论是前殿还是后宫,皆由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的兵卫轮流值守。

  随后,他又将出行的日子定在了后日,勒令一切从简。

  指挥使被革职后,宫内气氛再度陷入了紧张,再加上周皓卿还会时不时来一番地毯式的搜索,阖宫上下人心惶惶。

  酉时,南阳宫。

  茶香浮动,兰意芬芳。

  与辰时怒火中烧的少年天子截然不同,一袭黄衣的黎靖北正悠哉地品着香茗,面色平淡,未见半点波澜。

  他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缱绻的狐眸中诉说着与生俱来的深情——

  “腰还疼吗?”

  他说的是唐璎替冯高氏受刑一事。

  “一杖罢了,能有多疼。”

  唐璎有些无奈,三十杖的笞刑她都逐一忍受过来了,区区一杖于她而言委实算不得什么,况且裴序那日本就有些走神,于力道上还卸了不少。

  “——还是阿璎心疼我。”

  唐璎疑惑抬头,却见那妖孽兀自甜蜜地笑着,眼尾的红痣如春水一般勾人心魄——

  “不然也不会甫一听到细作的消息,就饿着肚子匆匆进了宫。”

  这妖孽的笑容委实猖狂,唐璎有些恼怒,还有些面热,不由垂眸辩解道:“臣用过晚膳了。”

  “胡说,你平时分明……”

  话说到一半,黎靖北忽而觑见她面色涨红,紧咬着嘴唇静默不语,不由心下一软,将后头那句“酉时过后才用的”给咽了回去。

  笑了片刻,他又笃定道——

  “阿璎,你喜欢我。”

  唐璎觉得这家伙简直疯了,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他还有心思在这儿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眸色不由变得有些急厉——

  “恰如陛下所说,金吾卫的事儿臣都听说了,那小兵死了便罢了,可若还有北梁的细作混入其中”

  黎靖北打断她:“——你到底在惧怕什么?”

  “当然是怕北梁那头”话说到一半,唐璎噤了声,突然意识到他的那句“你到底在惧怕什么”是接在“你喜欢我”后头的,一时有些语塞。

  见心上人眸含担忧,面色凝然,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黎靖北的心也跟着微微有些刺痛。

  宵禁将至,她肯冒着犯夜禁的风险入宫来探望他,此等心意,已然叫他心满意足。

  不由心下一软,旋即放柔了声线——

  “别担心,‘细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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