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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未等判斩的诏书正式下达,他便在家中畏罪自尽了。

  庆德帝包庇莫同一事举国皆知,民怨沸腾之下,孔玄的死无疑让世人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可事到如今,若是连他都还活着的话

  黎靖北眸光微凛,面容陡然间变得凝重,语调却依旧镇定——

  “你如何确定那日在柳都门见到的人就是孔玄?”

  冯高氏闻言脸色微顿,眸中

  怒火更盛——

  “夫君故去后,臣妇曾四处奔走,只为搜集凶犯的画像,一张又一张,从未停歇。那些画像如今还挂在臣妇家中,用以警醒着臣妇勿忘当年之耻,是以臣妇敢以性命作保,孔玄的那张脸,臣妇绝不会认错!”

  她紧咬着牙,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眼前这位咸南最高的统治者——

  “那个杀人凶手,哪怕如今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哪怕须发皆白,满头银霜,那样的面孔,那样的骨相,就算化成灰臣妇也绝不会认错!!”

  冯龄、孔玄、莫同三人皆已故去多年,当年之事难辨真假,很多东西都已变得难以考据,然而这毕竟是他祖父生前留下来的一笔烂账,黎靖北不能不认。

  日傍西山,红霞漫天,映在苍茫的积雪上,愈显磅礴。

  暮色下,年轻的帝王只是略微沉吟了一瞬,转而模棱两可地轻轻颔首——

  “朕知道了。”

  冯高氏闻言却似看到了希望,旋即俯身大拜——

  “请陛下还冯大人一个公道!!”

  还未等黎靖北来得及发话,便有一道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

  “请陛下允臣接手此事。”

  唐璎应声回头,神色微微有些意外——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顶头上司赵琢。

  赵琢是继曹佑、宋怀州之后都察院资历最老的人,性子虽不若曹佑那般果敢,也不如宋怀州那般温沉,却天生仁厚,胸怀大义,听完冯高氏的遭遇,内心更是颇为触动,百感交集之下,遂生了主动请缨的心思。

  听冯高氏说起往事,诸臣工无一不为之动容,看向赵琢的眼神更是变得肃然起敬。

  然而——

  “不必了。”

  黎靖北步下御辇,亲自弯腰将冯高氏扶起,而后侧身面向赵琢,眸中闪过微妙的光——

  “赵卿的心意朕领了,只不过这一回,朕欲亲自去往兴中一趟。”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皇帝前不久才从青州府回来,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归京,朝中大权定会再次落入长公主手中,若是她由此生了异心……

  大臣们面含忧色地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妄加相劝。

  冯龄和莫同的纠葛乃历史遗留问题,倘若处理不当,很可能再次引发动荡,甚至内乱,一如兴中归属之前。

  说到底,他们不过天子臣属,为国分忧是本分,然而事关社稷安危,他们又如何敢替朝廷做这样的主?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柳都门一遇,纵使有着杀夫之仇,冯高氏也并未对孔玄暗下杀手,而是不远万里来到建安,甘愿忍受笞刑之苦,也要为亡夫讨一个公道。

  很显然,她是一个恪守法度之人,就算是为了留住冯龄的死后清名,也绝不会让自己手染罪恶。

  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妪尚且如此,朝廷又有什么理由让她失望?

  这种时候,唯有皇帝亲自出面最为稳妥。

  冯高氏显然也没料到眼前的这位少年天子会拿出如此大的诚意,苍老的眸中泪光涌动,俯身就要跪,却被黎靖北阻止——

  “此去兴中路途遥远,夫人年事已高,不必再往两地奔波,在朕返京之前,便留在建安好好休养罢。”

  天子面容俊逸,眸光浅淡,骨相是立体而锋锐的,五官却透着妖冶的柔和,一颦一笑皆散发着蛊惑的光彩。

  “朕若寻到孔玄,势必将他带到夫人面前,令他向您磕头请罪。”

  话音未落,冯高氏早已泣不成声。

  须臾,她三两下胡乱抹干眼泪,颤巍巍地弯下了腰——

  “臣妇拜谢君恩!”

  那是一个标准的揖礼。

  望着这样一幅君臣和谐的画面,唐璎却陷入了沉思。

  黎靖北先前就同她提起过去往兴中的想法,似乎一早就动了启程的心思,他并非怠政之人,此行也必然有他的打算。

  只是……

  黎珀的突然归京……昭狱里的刺客……以及冯龄昔年的冤案……

  这一连串的线索,似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想要将黎靖北蓄意往兴中那边引,也不知是好是坏。

  小吏将冯高氏领下去休息后,黎靖北便令诸臣工散了。

  次日,旭日始旦,紫阁生辉。

  皇宫内,阖宫上下都在为天子的出行做准备,钦天监测算着吉日,内十二监则忙着安排皇帝的衣食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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