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对元载的敲打
emsp;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漫长的数个呼吸。
每一秒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敲打在元载紧绷的心弦上,冷汗不知不觉浸湿了他的鬓角。
终于,那玄色的身影缓缓回身,步伐无声,如同掠过低空的鹰隼,走到宽大的御案后坐下。
他没有看元载,只是伸出了一只修长而稳定的手。
元载连忙膝行几步,将文书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冰冷的紫檀木御案上,仿佛放下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裴徽拿起那份沉甸甸的名单,慢条斯理地翻阅起来。
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在光滑的羊皮纸名单上缓缓划过,指甲偶尔刮过坚韧的纸面,发出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砂纸摩擦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书房里,如同死神的低语,一下下刮在元载的耳膜和心脏上。
裴徽看得极慢,仿佛在品味每一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力量、派系、以及元载那昭然若揭的野心。
他的目光在几个被元载特意安排在高位、标注着“忠勤体国”、“才干卓着”的亲信名字上停顿了片刻,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又在几个被刻意排挤到边缘、甚至未入名单、标注着“性狷介”、“难合众”的清流名字上掠过,眼神深邃难测。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时间都已凝固。
元载跪伏在地,感觉膝盖和腰背的酸痛都已麻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裴徽终于放下了名单。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看向依旧保持跪伏姿势的元载。
那目光并不锐利逼人,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元载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从皮囊到灵魂都被看了个通透,无所遁形。
“卿辛苦了。” 裴徽开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涟漪,听不出任何喜怒,“名单……甚为周全。” 他甚至微微颔首,仿佛真的在赞许。
元载心头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成了!陛下认可了!
我的安排……我的布局……他强压住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和上扬的嘴角,准备用最谦卑的言辞谢恩。
然而!
裴徽的话锋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赞许之后,毫无征兆地陡然一转!
语气依旧平淡,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如同九霄之上的炸雷直接轰在元载头顶,将他瞬间劈入万丈冰窟:
“只是,你这名单上的人……” 裴徽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切割着空气,“与另外一份名单上的人,多有重合啊!”
元载猛地一愣,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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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茫然和瞬间升腾的恐惧。
裴徽的目光牢牢锁住他,深邃的眼底仿佛有寒冰在凝结。
他随手从御案一角拿起另一份不起眼的、颜色深沉的卷宗,如同丢弃废纸般,“啪”地一声轻响,扔到了元载面前的金砖地上,卷宗散开一角。
裴徽的声音清晰而缓慢,如同法官在宣读判决:
“这是不良府,近日……辛苦查证,整理出的名单。”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上面所列,皆是中饱私囊、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结党营私……败坏朝纲,蛀蚀国本的蠹虫!”
元载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颤抖着伸出手,捡起那份卷宗,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目光扫过那些熟悉得刺眼的名字——朱圆、李揆……甚至还有几个他自以为隐藏得很深的、名单上被极力举荐的“干才”!
后面附着简要却触目惊心的罪证:收受某商贾巨贿为其子谋职;利用职权倒卖军需物资;暗中放贷盘剥商户;与地方豪强勾结侵占民田……桩桩件件,虽非铁证如山,却足以致命!
更可怕的是,这份名单,与他那份“勋贵名单”上的“贤才”,重合度竟高达六成!
“新朝新气象,” 裴徽的声音继续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寒泉流淌,“一些无用之人、且让这朝堂乌烟瘴气之蠹虫,便如旧主人懒怠未曾清理的垃圾污秽……”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元载,“新主人入住,自然是要……彻底清扫干净的。”
元载的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那惊雷反复轰击,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从额角、鬓角、脊背、腋下涔涔而下,浸透了内里的丝绸中衣,粘腻冰冷地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在滚烫沙滩上的鱼,前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已坠入地狱,在巨大的恩宠假象与更巨大的、灭顶的恐惧中窒息挣扎,几乎要晕厥过去。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清冽气味,此刻闻起来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但元载毕竟是元载!
宦海沉浮数十载,历经无数风浪磨砺出的本能反应在极致的惊骇下瞬间爆发。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感激涕零、诚惶诚恐、追悔莫及的表情,深深拜伏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