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对元载的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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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陛……陛下圣明烛照!天恩浩荡!臣……臣有罪!臣识人不清!御下无方!竟使此等蠹虫混迹朝堂,蒙蔽圣听!臣……臣有负圣恩,罪该万死!请陛下重重责罚!”
他的话语逻辑混乱,却将恐惧、悔恨、自责表演得淋漓尽致,试图用这份卑微到泥土里的姿态,掩盖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和那被瞬间撕裂野心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惊恐。
他明白,这份“名单”的出现,绝非偶然,是陛下对他最严厉的警告!
自己的一切动作,都在陛下的注视之下!
裴徽静静地看着他这番声泪俱下、捶胸顿足的表演,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尘埃,或是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蚊虫。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那堆积如山的奏章,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如同山岳般的威严:“嗯。登基大典在即,诸事繁杂,刻不容缓。卿既为宰辅,国之柱石……”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电,再次扫过元载颤抖的脊背:“当与王维、杜黄裳等,精诚合作,共克时艰。”
最后四个字,如同四把淬了剧毒的冰冷匕首,悬在了元载的心头,锁定了他的咽喉:“朕,只看结果。”
“只看结果”!这是命令,是警告,更是最后的通牒和底线!
任何内斗、掣肘、延误,都将被视为对他皇权的挑战!
“臣……遵旨!臣……告退!” 元载再次深深叩首,额头紧贴地面,冰凉的金砖刺激着他混乱的神经。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以一种近乎爬行的狼狈姿态,踉跄着退出了那间象征着至高权力、此刻却如同地狱深渊的御书房。
当他沉重的脚步终于踏出那道象征着生与死界限的紫檀木门槛时,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让他忍不住剧烈地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午后的天光昏暗,落在他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显出一种死灰般的颓败。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自己就像一只在巨大蛛网上拼命挣扎、自以为在开拓疆土的飞虫,一切的挣扎、一切的算计、一切的野心,都在那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蜘蛛眼中清晰无比。
小主,
陛下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洞悉一切秋毫!自己的野心,自己的经营,陛下不是不知道,只是……暂时懒得计较,或者说,一切还在陛下绝对掌控的棋局之中!
权力,陛下可以慷慨地赐予象征性的高位与虚名,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收回最要害的实权,甚至随时可以碾碎觊觎者!
巨大的失落、羞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之后,是一种近乎战栗的、冰冷的清醒。
他扶着冰冷的汉白玉廊柱,勉强站稳,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冷汗与不知何时流下的屈辱泪水的湿痕,眼神在短暂的涣散后,重新变得锐利而阴鸷,如同受伤后更加危险的毒蛇。
“是我……太心急了……” 他无声地喘息,心念电转,“我与丁娘的事情本就引得陛下不悦,若非我在控制陈希烈、稳定长安、为陛下顺利入主立下泼天大功……刚才那御书房,恐怕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权柄之争……以后,必须如履薄冰,慎之又慎!此次是被王维那‘总领’之位刺激得失了分寸,乱了方寸!” 悔恨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然而,权欲之火并未熄灭,只是被强行压入了更深的冰层之下。
“不过……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紧闭的、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御书房大门,眼神复杂,恐惧深处,一种更隐秘、更长远的谋划开始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陛下,您要看结果?好!臣元载,定会让这登基大典,成为您君临天下、光照万古的完美序章!至于将来……路还长着呢!”
他踉跄着走下台阶,身影在昏沉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危险。
脑海中,杜黄裳那阴冷如蛇、若有所思的目光,严武手中紧握、象征着绝对武力的刀柄,王维案头堆积如山、象征着繁琐权力的卷宗,还有那个在风雨欲来中依旧隐隐传出李白醉后狂歌与长啸的清晖阁……这盘以帝国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的棋局,远未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乌云更低了,一声闷雷在太极宫上空滚滚而过,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那场举世瞩目的登基大典,已进入最后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