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恐慌且狠毒的杨国忠
中秘档记载分毫不差;
当年接生稳婆的姓名、籍贯、入府时间、相貌特征;
指认他的旧仆的样貌、口音、当年负责的职司……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反复扎刺着他脆弱的神经,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自信彻底瓦解。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拖向无边的黑暗。
“不!不——!我不想死!裴徽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他会把我千刀万剐!!”极致的恐惧终于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像一头被无形鞭子疯狂抽打的困兽,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在殿内疯狂地冲撞起来!
他打翻了案几上珍贵的珐琅彩瓷瓶,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丧钟;
他抓起沉重的玉如意狠狠砸向描金屏风,屏风应声而裂;
他撕扯着身上的蟒袍,仿佛那是束缚他、给他带来无尽厄运的枷锁,金线崩断,珍珠滚落一地,在冰冷的地砖上弹跳着,发出细碎而绝望的声响。
“放我出去!我不是假的!让我走!离开这个鬼地方!放我走——!!”他冲到厚重的、镶嵌着铜钉的殿门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头撞,用手捶,用脚踢!沉重的殿门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而绝望的“砰砰”声,如同擂响的丧鼓。
“开门!开门啊!你们这些奴才!我是延王!我是真的王爷!!” 嘶吼变成了凄厉的哭嚎。
门外,守卫的甲士如同没有生命的石雕,对殿内传来的哭嚎、咒骂、撞击声充耳不闻。
他们腰间挎着横刀,手稳稳地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空旷死寂的庭院。
他们得到的命令冰冷而明确,来自杨国忠的亲口训示:无论里面发生什么,绝不能让“殿下”离开这扇门半步!
绝不能让任何一句“疯言疯语”传到外面去!
擅离岗位者,格杀勿论!听到不该听的内容者,割舌挖眼!
殿内昏暗的光线下,延王李玢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顺着冰冷的、纹丝不动的殿门,如同一滩烂泥般滑坐在地,蜷缩在门后最深沉的阴影里。
他眼神涣散,空洞地望着虚空,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灰尘和额角撞门留下的血迹,糊成一团污秽的泥泞。
华丽的蟒袍凌乱不堪地挂在身上,哪里还有半分“天潢贵胄”的威仪?
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彻底吞噬、精神濒临崩溃、在绝望中等待最终审判的可怜虫。
他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呜咽:“……胎记……稳婆……旧仆……裴徽……杀我……杀……”
殿门外,甲士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地来回巡逻,如同为囚笼中的困兽敲响的丧钟。
杨国忠还在前殿焦躁地踱步,反复推敲着反击的细节,试图用铁腕、谎言和阴谋在蜀中盆地筑起最后一道看似坚固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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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他视为“大义”象征、赖以号令天下的延王殿下,已在极度的恐惧中彻底崩溃,沦为惊弓之鸟,随时可能成为引爆火药桶的火星;
他不知道,他自以为隐秘毒辣的、以质子挟制豪族的“勒颈”之计和追查杨暄名单的“寻尾”行动,早已被阴影中无数双眼睛洞悉,情报已化作信鸽振翅北去;
他更不知道,他赖以维系统治、自以为固若金汤的蜀中堡垒,从高高在上的官僚到市井小巷的百姓,早已被无孔不入的阴影渗透得千疮百孔。
那张写着“蜀锦十匹……”的纸条,正通过柳条巷张府这个节点,悄然流入更隐秘的情报网络。
蜀道之难,或许能暂时阻隔裴徽大军的铁蹄,却阻隔不了那如同附骨之疽、无孔不入的恐惧,阻隔不了那来自阴影深处、冰冷而致命的窥视,更阻隔不了民心向背的无声洪流。
伪朝廷的气数,如同这蜀中盆地六月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隐隐,风雨欲来,摇摇欲坠。
那沉闷压抑的、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轰鸣,既是天际滚滚的雷声,也是这座孤城绝望的心跳,更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等待时机的屏息。
而对裴徽来说,真正的雷霆,或许并非仅仅来自北方长安的铁甲洪流。
淮北、淮南、江南……那些同样收到“天工快报”,正暗中观望、蠢蠢欲动的藩镇与世家,才是足以颠覆一切的惊雷。
南诏阁罗凤那双贪婪而狡黠的眼睛,在收到杨国忠的许诺后,又会给这危局带来怎样的变数?
是趁火打劫?还是另有图谋?那份关乎杨国忠核心机密的名单,最终会落入谁手?
这一切,都如同殿外低垂翻滚的厚重乌云,充满了未知的杀机与悬念,预示着更加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
……
……
长江之畔,江陵城(荆州)。
湿冷的雾气,如同天地间一只巨大、无声的白色幽灵,自浩荡浑浊、裹挟着上游泥沙与断木残枝的长江江面升腾而起,无声无息地吞噬着这座控扼荆襄、沟通南北的千年重镇。
水汽浸润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使其油亮如镜,倒映着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屋檐下昏黄的灯笼,以及行色匆匆、面目模糊的人影。
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陈年米浆,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肺腑上,混杂着浓重刺鼻的水腥气、码头堆积如山正在霉变的鱼虾干货的咸腥、皮革和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