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安庆绪与韩国夫人
emsp; ……
夜幕,如一张浸透了墨汁的巨毯,沉沉地覆盖在长安城头。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绝境逢生、撕心裂肺的呐喊,如同退潮的海浪,终于渐渐平息在深沉的夜色里,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空寂与疲惫。
随之弥漫开来的,是血战之后深入骨髓的极度疲惫和难以忍受的伤痛呻吟,仿佛整座城墙都在发出无声的痛楚。
“火!点起火把!”一个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命令的惯性。
很快,橘黄色的火焰被一一点燃,噼啪作响,在略带寒意的夜风中摇曳不定。
那微弱的光晕跳跃着,将巍峨的城墙染上一层昏黄而朦胧的、不断扭曲的光影,仿佛无数不安的幽灵在石壁上舞蹈。
这层光晕之下,是触目惊心、宛若地狱的景象。
城砖早已被鲜血浸透,呈现出暗红发黑的粘稠色泽,踩上去甚至能感到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
残破的刀枪剑戟、碎裂的木盾铁甲、折断的旌旗,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骸,散落一地,杂乱地堆积在尸体之间。
敌我双方的尸体横七竖八地交错叠压在一起,有的肢体残缺不全,断臂残肢狰狞地指向虚空;
有的面目全非,凝固的表情定格在最后的恐惧或狰狞;
有的则紧紧抱在一起,至死都维持着搏杀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白日那场惨烈到极致的搏杀。
浓稠的血浆在低洼处汇聚,形成一片片小小的、映着火光的暗红水洼。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肺叶上。
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带着硫磺的刺鼻;
令人作呕的甜腥血腥味,浓烈得仿佛能凝结成块;
士兵们身上多日未洗的汗臭味、污垢味;以及火把燃烧油脂发出的焦糊味……这些气味混合成一种战争特有的、令人窒息作呕的死亡气息,弥漫在城头的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一个毛孔。
士兵们沉默着,如同上了发条又即将耗尽动力的机械,开始麻木而沉重地清理战场。
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阵亡袍泽的遗体,动作僵硬而迟缓,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挪动,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怆。
抬起的仿佛不是冰冷的尸体,而是自己的一部分生命,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当认出熟悉的面孔时,压抑的呜咽声会偶尔响起,随即又被人死死捂住。
“轻点……兄弟,慢点抬……王二狗他……他腰断了……”一个满脸血污的老兵低声对同伴说着,声音哽咽。
重伤员被放在由门板或长矛临时扎成的简陋担架上,抬下城墙时,每一次颠簸都引发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或嘶哑的惨叫,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心,如同钝刀刮过幸存者的神经。
散落的武器被沉默地收集起来,堆放在角落,刀刃上的缺口和血迹无言地记录着白日的疯狂。
而对叛军的尸体,处理则显得粗暴而冰冷许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它们被像破麻袋一样拖拽着,在血污和碎石中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最终被堆叠在城墙一角,形成一座座令人毛骨悚然、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小丘,等待着天亮后的最终裁决——是投入烈焰焚烧,还是抛入那早已被血染红的护城河。
那些来自三大帮派的江湖武士们,此刻也收起了白日的狂热与彪悍。
在杨暄、李屿、王准等头目的低声吆喝和安抚下,他们默默地围坐在一起,互相包扎着深可见骨的伤口,用烈酒清洗创口时疼得龇牙咧嘴。
清点人数的声音压抑而沉重。
“黑虎堂的,还有喘气的没?报个数!”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哑着嗓子喊道。
“……堂主,咱们……咱们少了十七个兄弟。”回答的声音带着哭腔。
“妈的!”刀疤脸一拳砸在地上,指关节瞬间渗出血丝。
气氛压抑而沉郁,少了许多熟悉的身影,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苍凉感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开来。
曾经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吹牛打屁的兄弟,转瞬间就成了一具具冰冷的、残缺的尸体,战争的残酷赤裸裸地展现在这些习惯了单打独斗或小规模械斗的江湖汉子面前,沉重得让他们喘不过气。
“李兄,你那还有金疮药吗?我这兄弟……血止不住……”一个手臂缠着破布的汉子焦急地向旁边另一伙人求助。
文士们则依旧在昏暗跳动的火把光芒下忙碌着。
他们或蹲或跪在血污狼藉的地上,就着同伴高高举起的、随时可能被风吹熄的火把,仔细地核对着记录军功的竹简或布帛,用被硝烟熏黑的手指颤抖地清点着斩获的首级(主要是叛军低级军官和士兵的)。
那些首级面目狰狞,被石灰简单处理过,堆在一旁,散发着诡异的气味。
“甲字三队,斩首五级,队正确认无误?”
“无误!都是某等亲手割的!有一个还是个小头目!”
“好,记下:甲三队,五级!下一个……”
负责看守首级的士兵面色麻木,机械地配合着文士的核查。
军功,是士兵们用命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