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
msp;空车仍保持着速度向前滑去,范章骅拔开手雷,往空荡荡的门里掷去。
因为太奋力,他的手臂伸出了“盾”的保护范围,一颗子弹穿入大臂中部,带着大半条胳膊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
席玉麟双手举着沉重的车门,一点儿也不顾着他,连连往后退。范章骅不得不咬牙切齿地猫着腰跟上,越过天堑般的最后一段距离。
最前面两辆车似乎发现了不对劲,没理他们,加速向前追去,尽管押韵车已经到了对岸。而剩下人全跑到桥边,举起步枪。
向后跳。
实际上两秒都不到,但对时间的感知无限拉长,长到他很绝望;手里的车门又巨震不止,他快拿不动了。
黑洞洞的枪口在花玻璃的小框里冒烟,然后红光从所有人背后升起,像是被长桥托起的一轮太阳。
轰——
排山倒海的气浪四下推开。世界陡然失去声响,车辆安静地粉碎,桥体安静地坍塌,他们安静地被摁入漆黑的河流深处。
席玉麟感觉胸前一闷,吐出一口鲜血,无数气泡裹挟着那缕红色向上浮去。河水很黑,但气泡里包着银闪闪的光泽,像幻梦里的场景。
他在扔掉车门的同时,捞住了范章骅。
两人被急劲的水流往下游冲,近十秒的时间内,做不出任何反抗,像饺子一样在旋转翻滚。随即陡峭的河道汇入平潭,水速放缓,席玉麟拽着人往上浮去,总算是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气。
岸边有个小村庄,应该都是渔家,在黑灯瞎火中陷入静谧梦乡。沿河木桩上拴了七八片竹筏,他努力向那边划,但只有一只手能腾出来,扑腾了好一会儿。快精疲力尽的时候总算爬了上去,把范章骅也拖上来。
那只断臂仍淅沥不停。范章骅的嘴唇毫无血色,不知道在水中失了多少血。
他一把将范章骅的上衣薅下来,扯了三次,衬衣材质太好,没扯破。两人对视几秒,他脱下自己的褂子,轻而易举地撕成布条往断臂上缠。
第59章 随波逐流劫后余生的喜悦流遍全身……
劫后余生的喜悦流遍全身。若不是有人在,他真想唱两句。
而范章骅想,要是来的是霍眉,他这会儿必死无疑了。但因为来的是这戏子,他被救回一条命来。
范章骅问:“你叫什么?”
“席玉麟。”
“哪个席?”
“席梦思的席。”
范章骅一下被呛到了,边咳边笑,偏头吐出一口血后,又问:“霍眉私下里怎么说我的?”
你就是冲着炸死她来的,还好意思问。再说了,他想起来霍眉对范章骅的评论是“那种小时候爱夹着扫把当马骑、幻想自己是七进七出赵子龙,就是没想着拿扫把给家里扫个地的瓜脑壳”,不是什么好话。
他于是摇头,“没提过你。”
“不可能。”
席玉麟冷笑一声,“她吃饱了撑的,不想着自己,成天想个锦衣玉食的军阀头子?”
“你真喜欢她啊?”范章骅暼他一眼,“你看起来都不像喜欢女的……我操!别使那么大劲儿——”
席玉麟站起来把布带最后绑到他肩膀上,开始打死结。他的身体疲惫、麻木,像挂在骨骼上的沉重包袱,所以过了几秒后,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冰凉尖锐的东西没入了腹部。
恐惧让脑子一片空白,席玉麟甚至判断不出是什么东西,他好怕是一把刀。
隔了几秒才低头看:是一根粗针插进了他的身体,基部连着个小圆筒。他把它拔出来,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只听略带讥讽的语气从上方传来:“你太胆小了,摸枪的时候慌里慌张……”
那件材质很好的上衣,被囫囵套在了他头上,“……这支麻醉剂就在枪袋底部,你没有注意。”
“我”席玉麟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很遥远的地方,“我救了你。”
范章骅又交换了两人的裤子,找块尖锐的石头割了一段栓绳下来,把席玉麟的手腕绑在竹筏上。他只有一只手,做这些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一边弄,一边说:“但我有远大梦想,我的生命是很有意义的。你以后要去做什么?娶个老婆生孩子?意义不大吧,让谁替你活一趟都行。”
席玉麟的脑子也开始不清醒了,说不出话来。安静的小雨淋着他。
范章骅最终爬到岸上,以很狼狈的模样:失去了右臂,精心梳好的大背头也被水泡散了、贴在脑门上。他把头发往后抹,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说:“我也是不得已。”
随后一脚把竹筏蹬出了浅滩。
竹筏轻盈地在河水上打着旋儿,向西漂去。一侧岸边是村庄,另一侧是高耸的群山,在夜里,什么细节都看不到:山上是否长草、是否有树它们黑的像被颜料填实了。天空寥廓而渺远,连山鬼影幢幢,雨幕宛如分隔天上人间的帐帘。在这样绝对的伟力、宏大的造物面前,一叶扁舟,托着一个戏子。
席玉麟脸朝下趴在竹筏上,鼻尖贴着水面,水体的气息涌进梦里。而在梦外,汽笛声越来越近。哨岗派车一路追到此处,后座的袍哥探身出来,对着河中穿军装的躯体连开两枪。第二枪打断了绳子,筏身一震,他滚落水中。
你是水带来的?
是。师父说过,我被装在一个盆里,顺钩河漂到了巴青城。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