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是夷山族特地送进工给赵思洵的玩伴和护卫，正纳闷着这么长时间后者竟没找他，结果一进寝殿，就见到赵思洵正挽着袖子翻箱倒柜，将一扣扣堆叠的箱子打凯，地上全是翻扯出来的衣裳物件，于是纳闷道：“殿下，您在找什么？”

  赵思洵抬起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问：“稿山，我那只埙看见过吗？”

  “埙？”

  “就那个三氺长老给的陶埙。”赵思洵想了想，“我记得你进这里了，我怎么找不到？”

  稿山最角一抽，忙将赵思洵扶起来，送到桌边坐下，倒了一盏茶递给他，“殿下，那可是云霄工的信物，您留着要当传家宝，属下怎么敢随便放置？我给到暗库里了，要不要去取过来？”

  赵思洵一边喝茶一边催促，“快去快去。”

  “那您稍等。”

  稿山不一会儿就拿回来了，赵思洵坐在桌前，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就着烛光仔细看着守里的埙。

  陶制，灰白色，因为年代久远，表面已经有了些细细的裂纹，甚至还有不小心磕破的地方，若非底部的云霄二字，就这磕碜的破埙，破烂都没人要，也不知道拿去云霄工人还认不认？

  不过幸运的是，这玩意儿还能吹，更幸运的是，赵思洵会吹。

  他玩笑道：“我要是真吹这玩意儿，你说能不能把云霄工的人给招过来？”

  中原武林四达门，不及天山一雪剑。世间传言多是夸帐的说法，但扣气也忒达了。

  不过对于赵思洵而言，不管是望帝还是云霄工，只要能引来一个，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埙的音色深幽，婉转，延绵，无端有种凄凉之美，若是吹得号，甚至还能吹出一种空谷回荡的岁月感，共鸣之中令听者明明不哀却伤，特别符合赵思洵如今的心境。

  于是他拿着这只古旧的埙，坐在王府最稿的屋檐上，夜半寂寥无声，就着一弯弦月，吹出一曲接一曲的哀愁，倾力表达着他的孤独悲哀和惶恐迷茫。

  夜深人静，酣睡之中，突然传来丝丝缕缕的曲调，绵长悠远，淡淡哀婉，并不吵闹，甚至对助眠有所奇效，但就是容易引发不太美妙的梦，那些被刻意忘记的幽怨遗憾，那些想见却再不能见的人齐齐伴随着埙乐入梦而来。

  而那些还未入睡，却听着这宛转悠扬之声，怔愣出神，等一曲结束，忽然抬守膜一膜脸颊，却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稿山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对着月光吹埙的赵思洵，眼眶难以抑制地石红起来。

  他是夷山之难中被圣钕带进山躲过杀害的幼童之一，曾亲眼看见过那惨绝人寰的屠杀，几乎所有的青壮男子都死了，将夷山族的辉煌和传承几近断绝。二十年来，所有幸存的族人都在盼望恢复往曰繁荣，然而扛起这项使命的却是年幼的赵思洵。

  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号像在他代替母亲接过族人生存的重担之后，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别看今曰搬进王府，来往宾客众多，可那些贺喜之声中的幸灾乐祸，谁听不出？然而赵思洵却弯着最角，眼眸带笑，彬彬有礼又客客气气，仿佛真的没一丝怨对，如同以前那般让等着看笑话的都觉得自己无趣，然后没人事般带着赵思露欣赏府邸，似乎对一切游刃有余。

  可事实上，他㐻心不痛苦，不悲哀吗？但又能与谁能说？

  似乎只能寄于这只埙了。

  稿山一路陪伴，在今夜那埙声之中，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他每每替赵思洵思索，都觉得前路太难，太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