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气势磅礴的李太白
他面前摊开的雪浪纸上,墨迹淋漓,字字如刀,散发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王维正沉浸于字斟句酌的严谨之中。
他以史家之笔,条陈李璘和李玢“十大罪”,每一笔落下都似有千钧:
罪一:勾结叛逆(七宗五姓为首的门阀),意图分裂社稷……笔锋凝重,引述安史之乱祸源,直指其核心阴谋。
罪二:矫诏自立,僭越称尊,视神器如玩物……笔迹透出冷峻的不屑,引用前朝篡逆典故。
罪三:屠戮宗室,残害手足,血染宫闱……笔触微颤,巧妙地将李璘、李玢指责裴徽杀害宗室的帽子反扣回去,暗示他们是为掩盖勾结叛逆真相而灭口忠良。
罪四:横征暴敛,竭泽而渔,祸乱江南、荼毒蜀地,民不聊生……列举具体苛捐杂税名目,字里行间透出对黎民苦难的沉痛。
罪五:纵容豺狼(蒙骞部),勾结外寇(吐蕃),借搜捕之名行劫掠之实,戕害百姓,人神共愤……直指永王与蒙骞部,杨国忠与吐蕃的勾连,笔锋如鞭。
罪六:阻塞漕运,断绝蜀道,困锁王师,断绝天下生民之望……分析其战略封锁的恶毒用心。
罪七:信用奸佞(七宗五姓),排斥忠良,致使朝纲混乱,贤路闭塞……点名门阀,切中时弊。
罪八:私造战具,囤积粮秣,暗藏甲兵,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引用地方密报,坐实其备战事实。
罪九:离间君臣,构陷忠良(指其檄文污蔑裴徽为弑君篡位),颠倒黑白,惑乱天下视听……针锋相对,反击其舆论战。
罪十:悖逆天命,人神共愤!此獠不诛,天道何存?!……最终定论,气势磅礴。
他刚刚落下“罪十:悖逆天命,人神共愤!”的最后一笔,指尖因长时间紧握笔杆而微微泛白,甚至沾染了洗不净的墨色,指甲边缘已有些许磨损。
每一次罪状的书写,都像在他心头刻下一道深痕。
他并非嗜血好杀之人,骨子里浸润着佛家的悲悯与诗人的雅致,甚至本能地厌恶这等赤裸裸的攻讦与构陷。
但作为被新帝委以重任的近臣,作为深知文字力量的史官,他更清楚此刻帝国需要的不是王维的风花雪月,而是足以钉死对手、凝聚涣散人心的铁证如山!
他必须用最严谨冷酷的史笔,构筑起这道关乎新朝生死存亡的正统壁垒。
笔下的每一个典故,都像一块冰冷沉重的砖石,垒砌着新朝的根基,也垒砌着叛逆者的坟墓。
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如冰冷的潮水般不断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一股更冰冷、更坚硬的责任感支撑着他,让他握笔的手稳如磐石,眼神锐利如初。
小主,
“吱呀——”
门轴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也搅动了凝重的空气。
元载如同一条无声滑入阴影的毒蛇,悄然而至。
他披着一件半旧的深青色锦袍,袍角沾染着些许夜露的湿痕,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精明、谄媚与一丝因接近权力核心而难以抑制的亢奋神情。
他先是恭敬地对着王维案头那叠墨迹未干的文稿方向深深一躬,腰弯得极低,仿佛那雪白的纸张上承载的便是新皇裴徽的无上威严。
礼毕,他才堆起笑容,凑近王维案前,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昵与粘稠感:“王尚书夙夜辛劳,呕心沥血,在下在隔壁都听得真切,实在令人感佩!”
元载的目光如同贪婪的扫帚,瞬间扫过王维的“十大罪”草稿,每一个字都像磁石般吸引着他,毒蛇般的眼神在字里行间逡巡,评估着它们的杀伤力与可利用的空间。
“陛下心忧国事,夜不能寐,特遣下官来襄助一二,供王右丞驱策,润色添彩。”他刻意强调了“陛下”二字,以示自己身份的正当性。
王维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并未多言,默默将那份凝聚了自己心血的稿纸向元载的方向推了推。
他太清楚元载的本事了,此人如同淬毒的匕首,锋利且致命。
此刻檄文需要的不仅是正大堂皇的定罪,更需要能深入骨髓、瓦解士气的毒液。
这把匕首,必须用,即使握在手中会感到不适。
烛光将元载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射在堆满卷宗的墙壁上,宛如一只伺机而动、择人而噬的妖物轮廓。
窗外的风声似乎陡然增大,呜咽着穿过殿宇的缝隙,仿佛在为即将注入的阴毒伴奏。
元载接过文稿,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就着跳动的烛光,在狭窄的空间里缓缓踱起步来。
他时而蹙眉凝神,仿佛在苦苦思索;时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快意的弧度,如同毒蛇发现了猎物的破绽。
他的手指在“罪一:勾结叛逆”那一条上反复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妙!王尚书此条直指要害,提纲挈领!”元载眼中精光爆闪,随即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引人遐想的暧昧和恶毒,“只是…似可再添些‘佐料’,令其更加‘生动’,更能撩动天下人那根好奇又鄙夷的弦?”
他提笔蘸墨,饱满的笔尖悬在纸上,如同毒蛇吐信,蓄势待发,“譬如…那范阳卢氏,为固权位,不惜献其嫡女于永王为妃。卢氏女虽姿容甚艳,然永王耽于酒色,其正妃段氏又…呵呵…妒恨交加,宫闱之内秽乱不堪,更恐有混淆天家血脉之虞…此等捕风捉影之事,最是杀人诛心,永王、卢植纵有百口,亦难辩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