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蜀地风云
直腰杆的军功的!谁要是腿软了,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去,别他娘的连累兄弟!”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滚烫的血性。
“喏!”护卫们齐声低吼,声音虽刻意压低,却如同闷雷在山谷间炸开,激起短暂而有力的回响,震得头顶的碎石簌簌落下几粒。
吼声里是赴死的觉悟和重振家声的渴望。
每一个“喏”字都沉甸甸地砸在栈道的木板上,也砸在同行其他世家队伍的心头。
……
……
最为神秘莫测的,当属太原王氏的队伍。
他们人数不多,领头的王俭,是个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灰扑扑、毫不起眼的葛布短衫,骑在一匹同样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瘦弱的杂毛骡子上。
他混在几个看似工匠(背着工具篓,手指关节粗大)和账房先生(袖口沾着墨迹,腰间挂着算盘)模样的人中间,神情淡漠,仿佛只是赶路的寻常商贾。
他们携带的行李更是简单得过分,只有几个用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异常沉重的樟木箱,以及几卷厚实的、用来遮风挡雨的旧毡毯。那沉重的箱子在驮马背上随着颠簸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王管事,”一个年轻些、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随从,忍不住凑近王俭,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充满困惑和一丝不安,“咱们带的这些东西…真能入得了杨相爷的眼?别的几家,看着可都…”他瞥了眼前方卢氏华丽的油壁车和郑氏护卫精悍的装备。
王俭眼皮都没抬,目光依旧平淡地扫视着两侧陡峭的岩壁和前方蜿蜒的栈道,仿佛在丈量着什么。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自信:“蜀地缺的,从来不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战乱四起,杨相爷真正缺的,是能立刻武装兵卒、打造坚城利器的匠人,是失传的军械图样,是源源不断制造杀器的秘法和资源。”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杨国忠只要不糊涂到无可救药,就该明白孰轻孰重。少说话,多赶路,把眼睛放亮些。”
他看似平淡的目光深处,却闪烁着精于算计、如同潜伏在蛛网中心的蜘蛛般的光芒,不动声色地将同行三支队伍的动向、护卫的分布、甚至领队者的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骡子鬃毛下藏着的一枚冰冷坚硬的铜符——那是开启某个秘密工坊的信物。
他们怀揣着各自家族在乱世洪流中延续血脉、重振声威的最后希望,也背负着足以搅动大唐天下风云的沉重使命。
卢文若的锦绣文章、郑玄龄的纵横之策、李小敢的满腔热血、王俭的工匠图符……每一样都足以在成都掀起波澜。
然而,从他们离开各自家门高墙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次休憩,每一次争论,甚至每一次对险峻地形的叹息,都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其每一个关节的转动,都清晰地呈现在千里之外那座象征着帝国黑暗权柄的森严府邸——长安不良府深处的冰冷书案之上。
……
小主,
……
烛火昏黄,在密不透风的石室里摇曳不定,将墙壁上悬挂的各式奇形兵刃的影子拉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摇曳的光影中,映照着裴徽那张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毫无表情的脸。
他端坐在巨大的紫檀木案后,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在烛光下偶尔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缓缓划过一份摊开的羊皮卷。卷上用特殊密文写就的字迹如同蝌蚪般扭曲,详尽地记录着四支队伍的行进路线、精确到时辰的行程安排、核心人员的构成与性情分析、携带物品的清单推测,甚至对各领队者心态的评估……巨细靡遗,令人心惊。
卷首,赫然盖着两方朱红印鉴,一方是狰狞扭曲的“影杀”图腾,另一方则是象征着帝国最高秘密监察权的“不良府秘察司”官印。
冰冷的印泥仿佛浸透了血腥与阴谋的气息。
裴徽的案头,还摊开着另一份来自蜀中的密报,墨迹犹新。
上面清晰地写着:杨国忠正在成都府积极串联蜀中官员和地方豪强,意图以“勤王”之名,行割据之实。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密报末尾提及,杨国忠及其心腹已在密室中数次密议,探讨在必要时“另立新主”的可能性!
“五姓七宗……杨国忠……”裴徽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如同两块冰冷的金石在寂静的书房中缓缓摩擦,带着一种俯瞰蝼蚁、掌控生死的绝对漠然。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羊皮卷上“明月峡”、“米仓道断魂崖”、“金牛道百丈涧”这些被红圈标注的险要地名。
“一群冢中枯骨,也妄想借尸还魂,再竖反旗?”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冷酷到极致的杀伐决断,“也好。正愁没有足够分量的祭品,来昭告这摇摇欲坠的天下——”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份蜀中密报,最终定格在“影杀”印鉴上,一字一顿,如同冰锥凿击:
“叛——国——者,死——路——一——条。”
命令,如同无形的、裹挟着西伯利亚寒流的飓风,瞬间传遍了不良府最黑暗、最血腥的角落。
最终接收者,代号“血眼”——这个集天下第一杀手、特战大队副队长、不良府刺杀司不良副将于一身的男人,他本身就是不良府最锋利、最致命的一把暗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