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牢狱半月暗叫苦

  黑木崖幽牢,位于天然山洞深处,阴湿之气浸入骨髓。四周石壁渗着暗绿水痕,霉斑如鬼面匍匐。三道铁栅割裂微光,只余火把残影在污水中摇曳。

  三十名黑风会弟子被囚于更深处的地牢,三位当家待遇倒是好得多,各居一间铁栅囚室。抬头望去,还能通过头顶小洞透出的微弱日光,分辨白天黑夜。

  最里间,任我行盘膝而坐,独目微阖,兴许是困于梅庄水牢太久,此刻他倒是很享受这个环境;

  最外间,向问天虽作‘钱串子’打扮,看着极度猥琐,但那‘天王老子’的气度却从骨子里透出来,连稻草堆都似成了蒲团。

  唯中间囚室里的令狐冲暗暗叫苦:“华山总坛内,温香软玉轮番换不自在么! 为何要跟着两个疯子上黑木崖蹲大牢。”

  令狐冲指尖轻叩里边铁栏,压低嗓音道:“老大!”

  “老子们砍人臂膀,就该被打进大牢。”仇天海独目微睁,朗声一句,转而又开始闭目起来。

  令狐冲不甘地透过铁栅望向右侧的钱贵。钱贵贼眉鼠眼,嘴角浮出坏笑:“老三这些日子操劳过度,脚步虚浮,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休养。”

  钱贵望了望不远处看守的魔教弟子,变了个市侩嘴脸,扯着嗓子喊:“东方教主令旨英明,算无遗策,历百年而常新,垂万世而不替,如日月之光,布于天下。我们定有沉冤昭雪、重见天日之时。”

  令狐冲后背贴着冰凉的铁栅,暗道:“还沉冤昭雪呢,一到黑木崖就砍人,哪里冤枉你们了?”他心知这两魔头另有打算,遂不再过多计较。

  一想到自己昏死林夫人床上,令狐冲就感觉羞愧,听得向问天之言后,心中暗叹:“是该休养休养了!总不能下次还是迷迷糊糊修炼玉女心经吧!”如今身在敌营,不能暴露身份,所谓的休养自然不敢运气强身,只得闭目养神。

  靠着顶上悬窗分辨晨昏,眨眼竟过了半月光阴。铜盆腐水浸足,霉饭冷硬如石,鼠群竟与囚徒争食。守卒脚步踏过甬道,铁靴回音啮心蚀骨。暗处滴水穿石,声声凿在神髓深处。

  铁栅内的日子着实难熬——没有自由、没有好酒好肉、没有女人。令狐冲差些癫狂,真担心,再这么下去,他要对着两个呼呼大睡的魔头大嚷大叫了!

  令狐冲正自嘲间,除饭点时间外,牢房大门破天荒地轰然打开。昏黄火把映照下,两名黑袍长老踱步入内,身后跟着三名黄衫弟子。

  “嘿!还以为魔教将我们这群土匪给忘记了呢!”令狐冲暗自腹诽,兴奋地望着来人。无论魔教将他们如何处置,总比天天在牢底闭目养神,回味这与红颜的点点滴滴来得舒服。

  为首黑袍长老抬手亮出一枚玄铁令:“杨总管钧令,黑风会众人交由我等处置。你等出去等候。”五名守卒抱拳应诺,铁靴声渐渐没入甬道黑暗,牢门闭合的闷响在石壁间久久回荡。

  令狐冲心中忽地一动:“这女长老的声音怎地如此耳熟?”正自沉吟间,众人已行至三间铁栅牢房前。定睛一看,那两名长老竟是旧相识——秦伟邦与桑三娘。

  “开牢门!”桑三娘一声清喝,手中令旗挥动,三名黄衫弟子应声上前,腰间铜钥叮当作响,各自打开三间牢门。

  铁门方启,异变陡生! 原本慵卧的仇天海与钱贵周身真气骤然激荡,身形如鬼魅般闪至两名魔教弟子身后,掌缘带风,手起刀落,两名弟子还未及反应便已瘫软倒地。

  令狐冲方自错愕,那秦伟邦也跟着暴起发难,指如疾风,正中开锁弟子后心要穴。

  “原来这两个魔头佯装颓废,是在等候内应!”令狐冲心下雪亮,不由暗赞这计策高明。

  ‘嗤嗤嗤……’三声轻响骤起,任我行、向问天、秦伟邦不知使了什么手法,竟将三名魔教弟子面皮生生揭下,却未溅半滴鲜血。令狐冲见那三人血肉模糊的面孔,胃中顿时翻江倒海。

  “老三,速速换张脸皮!”钱贵一声低喝将令狐冲惊醒。也就愣神片刻,任我行与向问天不仅换了人皮面具,连衣衫也已换作魔教黄衫,此刻正手忙脚乱地给那两名弟子套上山匪装束。

  令狐冲强忍呕意,揭下自己面上假皮,接过秦伟邦递来尚带余温的新面皮。正待贴覆时,忽觉腰间一松,低头见桑三娘纤纤玉指正解开他的狮蛮带,替他卸下锁子甲。光溜溜身子刚暴露在外,秦伟邦已抛来刚脱下的黄衫。

  这三名弟子显是精心挑选,身材与令狐冲三人分毫不差。黄衫上身,比那小了一圈的锁子甲要舒服得多!

  不过盏茶时分,那‘黑风会三位当家’仍作酣睡状瘫在地上,三名‘魔教黄衫弟子’却已肃立于长老身后。

  秦伟邦袖中掏出三枚乌黑药丸,屈指轻弹,精准送入三人口中。整个地牢静得出奇,仿佛方才那场换皮易服的诡谲戏码从未发生。

  任我行欺身上前,在令狐冲耳边低语道:“贤婿,这一个月你跟着桑长老。主要任务,救出盈盈,控制左道群豪。”

  令狐冲尚未来得及应答,桑三娘已厉声喝道:“关门,回程!”话音方落,任我行与向问天手法娴熟,铁门‘咣当’两声已然闭合。令狐冲在腰间摸索片刻,才缓步上前,将最后一扇牢门重重合上。

  桑三娘与秦伟邦转身向牢外走去,三名‘黄衫弟子’步伐整齐紧随其后。秦伟邦推开大门,一道刺目阳光如利剑般射入,令狐冲久未见光的双目不禁频眨。

  “弟子恭送桑长老、秦长老!”五名守卒躬身行礼,声音在石壁间回荡。

  桑三娘头也不回,只抛下一句:“本长老已施手段,黑风会三人将昏迷月余,期间不必送食,好生看管便是。”说罢衣袂翻飞,扬长而去。

  待五人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一名守卒忍不住对同伴嘀咕:“不过几个草寇,一刀了结岂不干脆?何苦如此大费周章!”言语间满是不解与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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